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长广煤矿散记(陈家麦)

 

 

江南自古缺煤,稍具规模的煤矿在浙江都属于稀有之物。我是浙江台州人,与煤矿的接触并不多。但是,有个跨越浙皖两省、几代人接续建设煤矿的故事流传已久,让我心向往之。这个煤矿就是长广煤矿。长广煤矿跨越浙江长兴县和安徽广德市两地。随着该矿总部迁址安徽广德市牛头山,大量建设者因此跨省迁徙,在僻静的山区造出一座繁荣小城。

当年这些人是怎样开始筚路蓝缕的建设之路的?他们在煤矿转型后又去了哪里?带着这些疑问,立秋之后,我开启了一次浙皖之行,沿着那些矿工的迁徙之路,寻找上述答案。

我从浙江德清县火车站坐绿皮火车,大约1小时到达长兴南站,再从长兴县城坐公交车,去往煤山镇。

煤山,顾名思义,与煤有着深厚渊源。我本以为随着资源枯竭和人口迁徙,这个曾经因煤而兴的城镇会面临“空巢”的窘境,但接下来的所见所闻打消了我的顾虑。

煤山镇位于浙苏皖三省交界处。抵达煤山汽车站,手机导航显示,离位于镇上工业文化风情街的长广煤矿工业文化博览馆仅800米,我决定步行前往。沿街餐馆林立,恰逢饭点,门口来来往往的都是用餐的顾客。当地人告诉我,煤山是长兴县经济第二发达的乡镇,这样的场景并不稀奇。

来到工业文化风情街,沿途诸多店铺里有很多驻足的游客。抵达长广煤矿工业文化博览馆,首先吸引我的是博览馆对面停放的旧火车。黑红相间的火车头牵引着两节拼接的绿皮车厢。车厢外侧的车牌上标有“杭州——牛头山,普客,8064”的字样。缀有五角星标志的车头下方,五个车轮还定格在最后一次出征时的状态,看上去十分威武霸气。恍惚间,我仿佛看见它鸣着汽笛,烟囱喷出白色蒸汽,轰隆隆向前的样子。走进车厢,里面是一排白色软座和铺有白布的茶几,现已被当作“茶吧”,供人们在此消磨时光。

从旧火车移步长广煤矿工业文化博览馆,红褐色的砖墙与墨绿色的门头,复原了粗犷工业风。博览馆一层大厅对外开放,二层还在装修,总面积1500余平方米。步入馆内,穿越黑色的模拟矿洞,我来到“历史长廊”。一个个故事,生动讲述了长广煤矿从创业之初、历经辉煌,再到换羽重生的光荣史,瞬间将我拉回到那段激情燃烧的岁月。

馆内陈设丰富,一排排透明玻璃柜内陈列着矿帽、矿灯、套鞋、钻头、镐头、无线电波坑道透视仪等采煤用具,馆中还立有2名矿工井下作业的雕像,全方位反映矿工当时的工作生活状态。

在所有馆藏中,一张合影格外引人注目。2005年1月26日,春节前夕,时任浙江省委书记的习近平在湖州市长兴县调研时,专程来到长广煤矿。因牵挂井下工人,他坚持下井看望慰问。在井下,习近平向工人们详细了解井下生产、安全等情况,而后对随行的公司负责人说:“工人们在井下作业,他们的父母和孩子都非常牵挂他们的安全。对煤矿来说,安全生产是第一位的,一定要爱惜每一位矿工的生命,让大家高高兴兴下井、平平安安回家。”这张井下慰问时的合影,成为长广煤矿历史上光辉的一页。

据介绍,长广煤矿建立之初,仅有4名技术人员和62名工人。他们在幽深的井下摸黑向前,一镐一箕,白手起家,以燃烧的激情谱写了浙江煤炭工业发展的新篇章。

参观完博览馆,回到煤山汽车站,我已饥肠辘辘,快速找了一家餐馆填饱肚子。天空黑沉下来,雷声隆隆。不一会儿,外面大雨如注。

待雨小后,我从双肩包内取出凉鞋换上,撑着一把雨伞,去车站入口处寻找出租车,准备前往牛头山。一位坐在车里、看上去六十岁出头的司机问我去哪。我说我是个摄影爱好者,想到牛头山的矿区走一走。司机说:“我老家就在牛头山,从小在矿区长大。”“是矿工子弟啊,太好了!”我欣喜地上了他的车。

路上,司机告诉我,现在去矿上的旅客多半是上了年纪的老矿工,想回“娘家”看看。

车行驶一阵后,经过蜿蜒的盘山公路,进入安徽广德市境内。

聊天中得知,司机姓吴,他的父亲曾是长广煤矿的一名矿工。见他对当地的历史门儿清,我们聊起长广煤矿名字的由来。

浙江是南方缺煤大省之一,而煤炭是工业建设的重中之重。上世纪50年代,浙江省委决定恢复开采长兴煤矿。随后,经中央协调,将地属安徽广德市的大小牛头山、查扉村煤田并入长兴煤矿。为纪念横跨两省的特殊意义,该矿将长兴县和广德市的首字组合起来,取名长广煤矿,并将总部迁址牛头山。

“当时建设煤矿有四支主力军,分别来自余杭、台州、长兴、广德。”吴师傅说,自己的父亲就来自余杭。

此外,在长广煤矿建设过程中,还有来自山东枣庄、泰安等地的技术员和采矿专业的学生加入。为了将煤运出山区,当地组织周边县市的上万名民工修建了运煤铁路,开通了长兴县至牛头山的运煤专线。

上世纪90年代初,长广煤矿的矿工已从成立之初的不足百人增加到超过万人,高峰期矿工人数达1.8万,生活在矿区的居民达6万人。矿工大多拖家带口来到矿山,牛头山因此成为一个人气十足的小城。

不知不觉,车已开到牛头山。刚进矿区,我就看到很多大小店铺,其中有农家乐、饭馆、小宾馆,比我想象中的要热闹。

吴师傅介绍,牛头山一带分布着以井号为名的矿区,战线拉得很长,连绵数十里,每个矿井都有配套的生活区。

人口的集聚势必带来矿区的繁荣,经商者纷纷涌入,催生了第三产业。以电影院为例,当时,矿区电影院经常座无虚席。赶上热门电影上映,3分钱一张的电影票大家挤破脑袋都抢不到,电影院只能白天晚上连着排片。吴师傅就是当年抢票大军中的一员。

车子又行驶了一段路,进入牛头山腹地,人烟稀少起来。吴师傅带我来到长广煤矿职工医院。沿台阶而上,我突然发现一块黑板,疏朗有致的白色文字,大部分并未褪色,这是最后一期黑板报,时间被定格在1995年7月24日。

离开医院,来到矿区机关大院,两扇铁门半开,门头还留有“为人民服务”的大字。院内两棵青翠的大雪松,枝繁叶茂。

在附近一幢建筑里,我看到远处山顶立着一座铁塔。吴师傅说,这里原是矿区电视台大楼,后来改成了工人文化宫。

最后一站,我们来到长广煤矿火车站。在车站对面,我看到一排带有拱形门的建筑,通体土黄色,看上去十分气派。吴师傅解释,这是煤仓。当年,挖出来的煤就是从煤仓运出,通过火车运往各地的。

时光回溯到上世纪90年代,随着资源枯竭,长广煤矿面临危机,矿井逐步关停,企业也开始转型。2013年,长广煤矿7号井关闭,牛头山自此停止开采煤炭。2019年,牛头山矿区正式交给安徽广德市,长广煤矿就此结束了它的历史使命。

“那些矿工们呢,去哪儿了?”我问。

吴师傅告诉我,除了返乡的外,大多数人去了煤山镇。煤山镇在大家的建设下,如今成为长兴县第二富镇,镇上中小企业林立,还培育出两家上市企业。

“至于牛头山矿区,听说安徽广德市正计划将其打造成具有煤矿工业文化特色的旅游区,还要利用这里的建筑遗址建个影视城呢。”吴师傅说。

我为此点赞:“这个主意好,旧矿变新‘矿’,添了新动能。不用重新造景,就能用来拍电影,而且平时还能吸引游客,带动第三产业发展,打造文旅IP。”

离开牛头山前,我在矿区与吴师傅合影留念。伴随一声“咔嚓”的快门声,我的浙皖之行画上句号,但长广煤矿这段两省跨越时空接力的故事还在续写。

作者:陈家麦

 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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